起底

　　 　　柏可林 摄 　　“过去我们评价经理人，更多的是倚重业务层面的要求，今后我们要特别强调对‘德’的考核。在高级管理团队层面，对德的要求应该要大过对能力的要求。”这是一度刊登在{公司名

起底

　　柏可林 摄

　　“过去我们评价经理人，更多的是倚重业务层面的要求，今后我们要特别强调对‘德’的考核。在高级管理团队层面，对德的要求应该要大过对能力的要求。”这是一度刊登在（集团）有限公司（下称“集团”）“董事长专栏”的《改革再出发》文中的内容。

　　然而，就是这位强调“德”的董事长，却最终失足在了“德”上——他就是宋林，集团原董事长、党委书记。

　　4月30日，集团在官方网站发布新闻稿，集团在深圳召开深入整改暨反腐倡廉工作会议。但主持这次会议的董事长，已不是宋林，而是不久前空降至集团的招商局集团原董事长傅育宁。

　　新闻稿称，集团董事长傅育宁肯定了集团过去在业务发展和反腐倡廉方面所做的工作和所取得的成效，明确了反腐倡廉工作下一步的重点是进一步建立和完善 “责任制”，并从“明责、践责、合责”三个方面提出了具体要求。

　　稍早前，中央组织部有关负责人对外证实，集团原董事长、党委书记宋林“涉嫌严重违纪违法”，中央已决定免去其领导职务，“现正在按程序办理”。4月17日，新华社也发布消息，“宋林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这与宋林4月16日发布的“微博举报他涉嫌贪腐的内容纯属捏造”的声明形成了鲜明反差。

　　4月28日，港股上市公司吉利汽车控股有限公司（下称“吉利汽车”）也发布公告称，宋林因需要更多时间及专注处理其他事务，已辞任公司独立非执行董事及董事会审核委员会成员，即日生效。“宋林并不参与公司日常经营及管理，公司业务及经营活动维持正常，调查将不会对公司构成重大不利影响。”吉利汽车强调。

　　事实上，作为有30年工作经验的老人（从1985年当实习生算起），外界无不为宋林的“落马”唏嘘感慨：不仅牺牲了自己的政治前途，甚至还可能拖累企业的稳定。不过，正如官方一再强调的，“中国是法治国家，不论是谁，不论职位高低，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只要是触犯了党纪国法，就要依法依纪严肃查处、惩治。”

　　宋林是谁

　　作为1938年就成立于香港的红色央企，集团从不缺乏外界的关注。无论是当年颇为“霸气”、后掌舵中粮集团的宁高宁，还是外经贸部原副部长、后担任集团董事长的陈新华，他们的一举一动、任何表态都会吸引市场的眼球。

　　与宁高宁和陈新华相比，宋林展现更多的却是低调，很多时候他更爱用笔来代替演讲。比如，2014年，宋林就在官网首页上的“董事长专栏”写了4篇稿子（现已被集团官网删除），分别是《不忘初心，矢志前行》、《相信的力量》、《改革再出发》、《追思朱友兰同志》。

　　早在2004年，宋林就曾被媒体称为“低调务实”的人。有评价称，他的低调务实“突出表现在2003年初原万佳徐刚出走事件上，他硬是挺了过来”。当年的徐刚出走事件，曾被称为早期发展的一个“痛点”。

　　事实上，现年51岁的宋林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老人”。公开资料显示，上世纪80年代，宋林进入集团，担任实习生，从“扛着测量仪测油库”开始自己的工作。2001年，是宋林人生的小小转折点——当时，集团旗下第一个上市公司创业股价持续低迷，宋林被委任为创业副主席兼董事总经理，“作为宁高宁的助手，谋划创业的新发展模式”。

　　随后，宋林平步青云，相继出任置地、励致（后改称为燃气）、电力等公司的相关职务。2004年，宋林成为集团总经理；2008年，他又成为董事长，成为集团公司的掌舵人。这也是史上最年轻的一位“一把手”。

　　2012年，是宋林职业生涯的另一个高峰。根据公开信息，他当年不仅当选为十八大代表，还兼任香港中国企业协会会长等职，并在当年成为中国改革年度人物。《财富》2012中国最具影响力的50位商界领袖排行榜，宋林排名第二十位。

　　“至少从业绩上看，这几年不可谓不成功。”一位曾与集团旗下水泥业务有过接触的民营企业负责人对《国际金融报》记者表示，“谈谈我去深圳的个人感受：从购买房子、医药品、生活用品到和客户喝雪花啤酒，再到燃气和电力的使用，几乎无不有的身影。这甚至会让人有一种错觉——原来中国也有类似‘李嘉诚的长江实业或和记黄埔’。”

　　今年2月24日的一次公开撰文中，宋林并不讳言，“10年前，万家超市被从万科手上作为非主业剥离出来，如今通过业务拓展和管理整合，万家已稳居中国零售市场规模第一，市场估值达1170亿元；曾经濒临破产的三九药业，被重组五年后，市值增长50%，利润增至原来的3倍多。”

　　“在香港市场，一直备受认可。集团下面3家上市公司都被列为港股的蓝筹股，这也能从一个侧面显示出的实力。”某券商的一位策略分析师对《国际金融报》记者说。

　　祸起山西并购？

　　2013年7月，宋林获享香港特别行政区“太平绅士”的荣誉。但紧接着，他就受到了媒体人王文志的举报。去年7月17日凌晨1时，王文志在实名认证的微博中贴出了实名举报关于宋林渎职的举报信。

　　这封举报信称，“现以公民的身份实名举报副部级官员集团董事长宋林等高管在收购山西金业资产的百亿并购案中故意放水，致使数十亿元国资流失，宋林等已构成渎职，并有巨额贪腐之嫌。”

　　对此，宋林当时通过集团官方贴出声明称，有关收购交易系正常商业行为，“交易过程均遵循内地法律法规和香港上市公司规则，并保留对造谣中伤、蓄意捏造事实的言行采取法律行动的权利”。

　　集团彼时也回复称，公司身为国务院国资委直接监管的国有重点骨干企业及驻香港中资企业，一向秉持“诚信为本”的核心价值观，严格按国家法律法规及规章制度规范运作，一切经营管理活动均以股东及公众利益为依归。

　　“如媒体及各界人士发现该宗收购交易存在贪污舞弊行为，本公司欢迎向本公司及上级监管机构提供有事实依据的举报线索，本公司亦对一切诋毁、诽谤本公司声誉的言行保留予以追究其法律责任并追偿经济损失的权利。”称。

　　据《国际金融报》记者了解，电力对山西金业旗下所属资产的收购早在2009年和2010年就曾引发过媒体的关注。据2010年2月9日电力和金业集团相关各方签署《企业重组合作主协议》，“电力以不高于79亿元的价格收购金业集团所属资产包的80%股权，该资产包由金业集团旗下10个实体组成，包括三个号称可采储量达2.55亿吨的煤矿。”

　　针对上述收购，去年7月18日，多位电力的中小股东曾在北京进行公开维权，《国际金融报》记者亦接到了他们维权负责人的信息。记者当时从维权股东处了解到的说法是，电力对当初山西金业集团旗下资产的收购，是否存在权威且官方的评估报告。在电力的中小股东看来，“几大重点矿区并没有正式的矿产钻探报告，只有被收购方委托的、由山西博瑞矿业评估公司出具的原相煤矿采矿权评估报告。”在他们看来，这“极不完整”。

　　维权股东还质疑，在2010年签署收购合同时，负责收购项目的审计会计师就提醒，该收购手续不齐，不应当着急收购。同时，在签合同时，“负责收购项目的律师也提醒，仅付20亿元的订金就可以，不能着急支付其余资金，但电力却丝毫没有听从上述两专业机构的强烈建议”。

　　另一个问题在于2003年，金业集团取得相关井田的探矿权。但2009年11月，山西省国土资源厅发布《关于中社红崖头井田探矿权延续转让及划定矿区范围意见的函》显示，相关井田的探矿权“均未在规定的时间内申请办理延长探矿权保留期限，目前均已超过有效期限，其勘查许可证成为无效证件”。根据《国家矿产法》，该井田本应收归国有。

　　王文志则认为，“2010年，央企集团所属的电力以百亿元的对价收购山西金业集团所属10个资产包80%股权，如此重大的收购事项，电力对该交易未充分披露。”

　　截至目前，中纪委在内的有关部门，也未对当初的矿业收购进行表态，没有公布宋林是否与该案有所联系。

　　从一些公开信息看，至少山西煤炭企业金业集团的负责人张新明曾有过“污点”。2010年，有公开信息称，“以31亿元身家跻身2010年胡润百富榜的张新明因涉嫌骗取出入境证件被通缉。”

　　在山西民间，1963年出生的张新明曾被冠以“山西首富”、“山西赌王”、“太原第二组织部长”的称谓。有媒体直言，“张新明在山西有着惊人的活动能量，被公认为‘麻烦制造者’。”

　　再遭实名举报

　　2014年，对宋林来说，或许又是一个转折点。4月15日，王文志在实名认证的微博中再次举报称，“宋林在收购山西金业资产过程中存在严重的渎职行为，造成巨额国有资产流失”，并晒出了号称是“宋林情妇”杨某的照片。王文志还称，“宋林情妇杨某以本人或亲属的名义，现在境内外拥有十亿元以上的资产。”

　　对此，宋林曾第一时间在集团的官网回复称，“本人注意到网络媒体上有署名人士王文志向中纪委举报本人。本人对此极为愤慨，谨此声明：举报内容纯属捏造和恶意中伤。”

　　“此种行径已对本人及家人和公司的声誉造成了极大伤害，希望有关上级机构及相关部门尽快进行调查，本人亦将通过法律途径对一切造谣诽谤人士及机构追究民事及刑事责任。”宋林公开表示。

　　然而，时隔一天，4月17日，中纪委监察部官网发布消息确认，“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宋林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但中纪委截至目前尚没有明确宋林“严重违法违纪”的具体行为，且官方其他部门也没有对这件事进行表态。

　　不过，英国《金融时报》援引称，集团将自身的多个投行交易项目，“交给了据称是董事长的情妇所在的机构”。

　　《金融时报》援引金融服务信息商Dealogic的数据称，2009年到2012年，集团及其多家分支机构所进行的收购和资本市场活动当中，瑞士信贷一直是最重要的顾问机构之一，“这段时间，恰好与杨某在瑞士信贷工作的时期重合”。

　　对此，《国际金融报》记者查阅的公开信息是，在集团旗下水泥2009年9月在香港进行IPO（首次公开募股）时，该公司曾透露，瑞士信贷和摩根士丹利是“该交易的联席簿记行”。据了解，簿记建档是一种系统化、市场化的发行定价方式，包括前期的预路演、路演等推介活动和后期的簿记定价、配售等环节。

　　Dealogic的记录还显示，2012年杨某离开瑞士信贷加入瑞银开始，“瑞士信贷就没有在集团的任何一项交易中担任顾问”。与之形成对比，《金融时报》称，杨某加盟前，瑞银曾为集团及其分支机构提供顾问服务的交易，“仅包括2004年的一次小规模IPO、2010年的一项小型收购及2011年的一项债券发售”。

　　“在杨某加盟后两年中，瑞银在与集团有关的两项大规模债券发售交易中担任联合簿记管理人，并在集团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两项公开市场收购交易中担任主要顾问。”《金融时报》称。

　　资料显示，去年集团旗下两家上市公司电力和电力合并时，瑞银曾担任燃气财务顾问。但这桩合并交易最终遭到股东反对未能获得通过。

　　对于上述说法，香港媒体援引消息人士的话透露，瑞银总部此前要求该行在亚洲的最高管理人员展开内部调查，“调查主要针对瑞银香港的高级投资银行员工杨某”。

　　傅育宁空降

　　在确认宋林“接受组织调查”后，集团的动向引起了官方的关注。据官方信息，4月20日，国务院国资委副主任王文斌视察了万家Ole业务单元北京店。他明确表示，“国资委将全力支持集团的改革与发展。”

　　此前一天，集团总经理乔世波前往医药股份有限公司深圳观澜基地，了解三九当前的生产经营情况。乔世波强调，“要保持正常生产经营秩序，做到企业稳定、人心安定。大家一定要振奋精神，努力工作，确保全年商业计划确定目标任务的完成。”

　　更重要的信息是，招商局集团原董事长傅育宁“空降”集团，担任“一把手”。4月23日上午，集团正式在香港召开集团全体领导、各部室、战略业务单元、一级利润中心主要负责人会议，“宣布傅育宁任董事长，免去宋林（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职务。”

　　在2013年和2014年的全国两会期间，《国际金融报》记者曾多次见到过傅育宁。他当时留给记者的印象是，不仅关注热点，对一些宏观问题也有自己的分析和判断，会议结束后，他也与多位相熟的政协委员们交流寒暄、互留手机号，对待媒体也很客气。

　　公开信息显示，傅育宁1998年加入拥有多家上市公司的招商局集团，2000年4月起任招商局集团总裁，并担任在港股上市公司招商局国际公司主席。2010年招商局集团原董事长秦晓退休后，傅育宁升任董事长之职。

　　事实上，除了类似的企业战略文化和发展背景之外，傅育宁与宋林同样有一定的交集。招商局集团2012年底在香港举行成立140周年纪念酒会时，宋林曾获邀发表简短的致辞。

　　有分析称，傅育宁的长处在于“对资本市场非常了解”，对集团多元化发展也颇有心得，是集团维稳的最佳人选之一，同时，集团的多元化发展也不会让傅育宁在战略上觉得陌生。

　　让外界信心倍增的是，在招商局集团期间，傅育宁早就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根据招商局集团的官网数据，2013年，该公司盈利水平创下了历史新高，净利润222.52亿元，集团利润总额在各央企中排名第十位。

　　目前，傅育宁已逐步进入“时间”。在4月30日集团的大会上，傅育宁提出，作为央企的领导干部，要深入思考三个问题：一是在社会大变迁的洪流中何以自守，要能“守正出新”，守为人之正、处世之正，出行事之新、创造之新，要在“守正”的基础上敢于作为、勇于开拓、善于创造；二是在现代企业治理结构中何以自为，要会准确自我定位，自觉接受制衡，做德才兼备的商业领袖，尊重制度、尊重程序、规范行为；三是在企业发展的成就中何以自处，要清醒把持好自己的心态与行为，忌“骄”、忌“弛”，要“知止”、“知进”，守住底线和红线，明确自己努力的方向和目标。